一龙飞峙大河秋，易水萧萧驱马牛。

　　挥斥长风钓白雪，揽下南天在烽楼。

　　 

　　古来两千七百岁，方见神工鬼斧手。

　　砖砖木木痕累累，一曲琵琶说源流。

　　 

　　秦皇击胡阴山下，汉祖受困白登丘。

　　卫霍出城征万里，李广抱关哭白头。

　　 

　　晋武错封河东虏，羌鲜羯氐长安侯。

　　司马仓惶渡江去，任他北魏到北周。

　　 

　　天不绝汉兴大唐，络绎商旅皆丝绸。

　　万邦齐叩长城下，长城尽纳万邦流。

　　 

　　盛唐一逝无盛世，敬塘献上十六州。

　　耶律纵横当者谁，不见长城有箭楼。

　　 

　　赵宋词画甲天下，辽夏金元四百秋。

　　临安春梦西子畔，黄河冻骨满渠沟。

　　 

　　铁马冰河身外事，孤臣士子三缄口。

　　大江奔逝英雄泪，长龙斩断尾和首。

　　 

　　红巾豪雄江淮起，大汗王孙关外走。

　　金陵王气黯然尽，煌煌大明迁燕幽。

　　 

　　百关九镇皆屏藩，通天雄隘再重修。

　　戚帅布阵燕山前，朱寿寻花张家口。

　　 

　　君臣泪血洗土木，于谦赴难死宫楼。

　　深宫寂夜坐万历，忽报后金出建州。

　　 

　　从此辽东多战事，惟恐城砖垒不厚。

　　可怜冤死袁崇焕，无端生祀洪承畴。

　　 

　　三桂一怒为红颜，孝庄夜过老龙头。

　　成者王师败者寇，康熙终究拜孔丘。

　　 

　　三百年后海城破，列国强兵叩京楼。

　　百朝皇脉由此断，八旗子弟乞燕粥。

　　残墙不禁重炮击，弱室哪堪铁狮吼。

　　宗庙倾废天下乱，过时枭雄不如狗。

　　 

　　古道豪风绝尘处，嘶嘶战马烈士裘。

　　无数慷慨悲歌儿，抛洒生命竞自由。

　　 

　　红山红水红世界，红旗红军红领袖。

　　红风逐得白云去，重置红都在帝州。

　　 

　　冰冰长夜风似刃，清清浩空月如钩。

　　缚住苍龙问飞雪，今朝人物更风流。

　　 

　　关山历历金戈声，琼阁层层斜阳柳。

　　往昔繁华一掬泪，呼儿频频将进酒。

　　 

　　一杯高举慰先贤，二杯洒落故鬼酬。

　　三杯饮尽沧桑路，万般滋味在城头。

　　 

　　汉人筑城防胡虏，胡虏破关称帝侯。

　　中华伦理融胡汉，胡汉精粹塑神州。

　　千岁匆匆又千岁，春秋复复再春秋。

　　早知中华本一家，何必四海争不休。

　　 

　　为何四海争不休？极目圣贤有没有？

　　层层黄土层层骨，谁辨奸忠与劣优。

　　 

　　古来多少长城赋，忽扬忽抑唱不休。

　　庸者不问家国事，迂者清谈是与否。

　　 

　　是否困囚天下智？是否历代征夫愁？

　　是否昏聩一老龙？是否筑垒只会守？

　　 

　　长城是我中华门，长城融我炎黄胄。

　　长城建在苍穹上，长城脚下是帝州。

　　 

　　长城凝聚万民魂，长城携来风雷吼。

　　巍巍中华今犹在，全凭巨龙舞不休。

　　 

　　壮哉长城奇男子，斑驳长城白发叟。

　　曾载河山翻云雨，曾抛天地覆宇宙。

　　无数英雄抱城哭，无数学子诗怅惆。

　　若做英雄登长城，若放狂歌站城头。

　　 

　　城头高悬冰崖上，拔地直起三千九。

　　嵯峨太行浮空里，有缘邀得天人游。

　　 

　　城巅离天仅一步，只需撑起擎天手。

　　唤来三山五岳神，随我燕赵齐鲁走。

　　 

　　泪血缤纷夕阳红，江山画卷一笔收。

　　尽抛残冰化春水，莫将华发付岁稠。

　　 

　　     千年老城古道边，白云鸿雁几回首。      

　　青衫孤剑谁人识，寒川凛凛风为酬。

　　 

　　狂风已将沙吹去，功名只为热血留。

　　云中登顶最寂寞，前途不过三两友。

　　 

　　忽而青山起惊雷，那是天公重抖擞。

　　仰天长啸出关去，风华岂因红尘朽。

　　一路狂歌一路走，一路走到雁门楼。

　　莫道已登最高处，万里长城无尽头。

　　 

　　  （作者注：原写于2000年4月北京司马台。当时一百七十二句，现删简为一百四十四。敬献我心中更苍阔悲壮之雁门关。可与雁门关碑林序一和。）   

　　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潘岳2012年8月于北京